聚焦央视春晚大屏 老灯光师反思优劣

【中国数字视听网讯】近几年来，LED显示技术飞速发展，LED显示设备技术水平和成熟度越来越高，其所涉及的领域和内容愈加广泛。放到当今电视文艺节目的舞台上，以央视春晚为代表，最炫目的当属各种各样的LED显示屏，它们以精心制作的各种全息图片和动态视频画面为基础，从舞台的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和位置近乎无缝的拼接起来，形成一个接近完美的封闭空间，辅以数以百计的机械升降舞台，为电视机前的观众展现出一幅幅前所未见美轮美奂、动感逼真的画面，在视觉上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和享受。LED显示技术的发展为当今的舞美设计人员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和变化：一方面，它极大的改变了设计人员的创作理念和创作习惯，成为舞台上表现力最充分最引人瞩目的舞美元素；另一方面，它又把创作的人员的设计领域由原来的舞台台面之上向四面八方延伸，真正的做到点、线、面每个点都充满了艺术的细胞，配合先进的AR技术，为观众营造了一种介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艺术氛围。作为一个从83年春晚看着“原始而简陋”的舞台到2013年春晚绚丽多彩的全息LED空间成长起来的电视工作者，个人认为，毫不夸张的讲，LED屏的表现是央视春晚在这30年的春晚舞台上最华丽最成功的技术进步。（图一）

图一 以《春暖花开》为代表的LED画面设计相当完美震撼

面对如此豪华壮观的场景，作为一名基层电视台从事灯光工作的人却实实在在感到了一丝困惑。开句玩笑说，或许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那种心态在作怪吧，看完2012年和2013年的春晚我突然对如此大规模的使用LED屏产生了一点不认同的想法，笔者认为，就近两年春晚的舞台来说，LED屏的使用有略显过度，为什么这么说呢，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理由：

一、LED屏使用有喧宾夺主之嫌

回顾LED屏在央视春晚使用的历史，首次使用LED屏是在1993年，受当时的技术条件的局限，它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展示视频资料和图像资料的技术手段，LED屏与舞美的结合度几乎是零，基本上是游离于舞美设计和节目之外，就好像街头的一个孤零零的宣传栏。其实直到今天绝大部分电视台（特别是地方台）的文艺节目中LED屏的使用仍然是这种模式。从2008年奥运会以后，央视大量地使用了新型的LED多媒体显示屏，并聘请以奥运开幕式舞台背景设计班底进行三维动画背景设计，真正意义上使LED屏融入了舞美与节目内容；从2012年开始，更是把原来基本以片状、墙状的存在的LED屏多方位立体安装，配合全息图片和舞台机械形成所谓的全息LED屏，根据节目内容进行电脑CG创作和舞台机械动作的编制，整个舞台画面精美，宛若仙境，使LED屏运用在节目制作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和高度。于是乎，这就带来了第一个问题，LED屏与节目内容应该是一个什么关系？到底是从属于节目内容还是高于节目内容？首先，我们不能因为它的超强表现力而去掩盖一些节目内容上的东西，毕竟LED屏仅仅是舞美的一部分，它的作用是来衬托节目而不是来抢戏的，过于华丽精美的LED画面就好像中秋节月饼的过度包装。这类问题在歌舞类节目中尤其突出，例如2013年春晚上那英的《春暖花开》，说实话当时观看我真的没听出这首歌有多么的好，反而是事后再听的时候感觉这是首很不错的歌，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在于我被当时的画面吸引而分散了听歌的注意力。近年来都说春晚产不出好歌，创作力的匮乏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舞台上分散人注意力的东西也过多了一点，使人无法集中精力欣赏节目，对内容产生不了深刻的印象。整个春晚歌舞类节目更像好莱坞的科幻大片，人们更容易记住的都是精彩的动作画面而对内容的关注度明显降低。因此笔者认为，虽然LED屏带来的画面是那么的令人向往，但是切不可本末倒置，否则整个节目的最终效果就好似买椟还珠。（图二）

图二 这个画面带给我的印象远远大于歌曲本身，有时候太过突出的细节往往会影响到人们的主观选择

二、LED屏在舞美中定位过高，对舞美的本质有所忽视

或许大家看到这个问题会感到很奇怪，难道LED屏不是给舞台带来前所未有的画面效果吗？难道它的作用还需要质疑吗？诚然，LED的作用给传统的舞美设计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首先它改变了原来舞台景片只能表现固定画面和固定内容的局限；其次，它自身所具有的色彩和亮度，改变了布景对灯光的依赖，使之有一种“光景”的感觉。电视艺术其实是一种在平面的世界里表现立体空间的艺术，而舞美就是要在这个平面的电视屏幕上创造出一个可供观众想象的舞台空间。在舞台上面，如果所有的造型都是平面的，即使你把所有的造型按照透视关系的比例分层布置，仍然是很难带给观众一种舞台上应具备的空间感和纵深感；舞台上面，如果你所有的布景都是很具象很实的画面，那么你会大大的扼杀观众对节目内容的想象力。很不幸的是，LED屏恰恰就是一个平面造型，画面又清晰精美的设备！近两年的春晚大量运用机械舞台，改变LED屏的安装位置，形成各种造型，从各个角度对LED屏画面进行拼接，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对LED屏是平面属性的修正。但是修正只能部分改观现场效果，而在摄像机镜头前面，尤其是大视角的摇臂镜头面前，舞台怎么看上去也是一个平面，而不像一个立体的舞台，你的画面拼接的越天衣无缝，越完美，造成整体空间的平面感就越强。（图三）

图三 如若不是前景的中国结大家可以想象到这个画面是多么的平，可是这个中国结 现场观众能看到吗

所有的演员看上去更像是在一副镜框里表演，整个画面的感觉更像一幅活动的照片。记得前几年央视做过的几台歌舞专题春晚，那几场节目的舞台都是采用室内实景加LED屏的模式，立体实景构筑起整个舞台的框架，区分出几个表演区，LED屏则是实景的补充和辅助，技术含量虽然远低于这两年的春晚，但是画面的立体感却远远超过了全LED屏的舞台。究其原因，个人认为，当时的舞台更好的注意了舞台布景的虚实结合、动静结合。反观当今的全LED舞台，缺少其他形式的布景造型，反而是扼杀了观众的想象力，也凸显了自身想象力的退化。（图四）

图四 09年央视歌舞春晚走台时候灯光效果还没开全，但是与上图的对比谁的立体感纵深感 更强一目了然

三、LED屏对灯光设计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

央视春晚的舞台曾经是国内灯光水平最高的舞台，是众多地方台模仿和追赶的目标。那时的央视舞台，从80年代末期尤其是九十年代大规模运用以电脑灯为代表的智能化灯具以来，通过与舞美设计相融汇，使春晚的演播厅变得得恢弘华美，舞台上空排列有序的电脑灯，它们投下光影，光束，光斑，配合烟雾、干冰等效果，使观众产生视觉误差，极大地增强了舞台的纵深感和立体感。电脑灯有效地降低了不同环境对于光色的干扰，根据不同节目需要在一定程序指令下做出万千变化的动作，营造了如梦似幻的氛围，大大改善节目的视觉效果。再看近两年的央视春晚舞台，令人如痴如醉的灯光效果大大的减弱了，是央视灯光设备的水平降低了吗？是央视灯光师的水平降低了吗？非也，这与两年来央视春晚的舞美设计有莫大的关系，其中，“罪魁祸首”就是这令人痴迷的LED屏。首先，现在央视春晚的舞台其实就是个会发光的大盒子，其亮度之高色彩之丰富是前所未有的。相当于整个舞台上多了很多盏不同颜色的小灯，一些节目中即使什么灯光设备也不开，环境光的亮度也足以支持摄像机的录制。这貌似是个好现象，其实不然，大家都知道，舞台上过多的光源势必增加灯光师控制光的难度，况且基本都是带颜色的环境光，我猜想央视的灯光师们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来研究如何控制全LED屏的舞台上的光比和色彩。第二，接近全封闭的舞台没有给灯光师留出足够的空间来展示自己绚丽多彩的灯光和天外飞仙般的奇思妙想。传统的舞台上，舞美布景留下来的黑洞是由灯光来负责填补的，或明或暗的灯光与亮丽的布景造型之间形成的是一种虚实结合、互益互补的关系，由点及线一直到面，空间感十足。反观当今央视春晚的舞台，所有的角落全是LED屏，几乎没有任何位置是不存在的。虽然它的画面很美，但是给人的感觉过于满，过于堵，甚至给人一种憋闷和压抑的感觉。而一旦有些画面是黑色的底色，它又没能给灯光留下足够的位置和空间来给它弥补黑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本身就是对舞美设计规律的一种背叛。

图五 所有角落全被LED占满，舞台怎么能感觉不堵不满呢？ 

第三，LED屏的图案往往与电脑灯的光束、图案、色彩是有冲突的，而就央视目前做法的来看，基本都是灯光牺牲了自身的效果来保证LED画面，或许有人会说，精美的画面比光束光斑更能准确的传达节目的主题和内涵，其实不然，过于直白的表达只能变成一种说教，而不会变成给人以美的暗示和启迪的艺术。所以，央视春晚上，我们看不到了气势恢宏动人心魄的灯光效果，只能看到舞台上明亮的面光，不甚明显的逆光，少有的几个定点光，剩下的，只是一段段精美的动画片。（图六）

图六 人物与背景多少有点脱不开，画面扁平看上去并不舒服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央视春晚在对LED屏幕的使用上的确有值得商榷之处。舞美艺术是一个相互包容相互融合的艺术，过度使用某项技术必然会对其他技术带来压制，看似是提高了舞美效果，其实带来的是美的单一和不均衡。其实，近年以来，在舞台上少用LED屏幕甚至不用LED屏幕的舞美设计也不少，特别是随着投影技术和AR技术的进步，智能化灯具的创新，带来了更新的舞美艺术形式，如去年年末的李宇春疯狂世界巡演，据介绍采用的是3D投影舞台，没有一片LED屏幕，舞台以线条简洁的造型，配合景片移动变化，以投影和灯光效果为主，画面相当震撼。今年的央视青歌赛，舞台传统大方，仅仅悬挂了一块大LED屏，有效的避免了LED屏播放的内容对现场观众的欣赏歌手表演的影响，而其周围遍布的电脑灯光束反衬的屏幕更加美丽。刚刚结束《我是歌手》第一季的比赛，舞美设计简单低调，舞台主体基本以TRUSS架为主，不用一块LED屏，靠灯光光束架构出无以伦比的空间感，显得舞台幽深动人，可谓大巧似拙。虽然这些节目类型与春晚不同，但是它们提供很好的可以借鉴的经验，这些很有想法的灯光舞美创意，带给观众的美感一点也不比央视春晚要少，而留在观众的脑海里的印象恐怕更深刻。 （图七）

图七 这个两个画面大家应该都熟悉，给大家的感觉也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我并不是反对使用LED屏，更无意冒犯诸位前辈和同仁。我仅仅是借央视春晚的舞台上LED屏的表现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与诸位共同探讨，那就是：任何新技术都是双面剑，如何使用它控制它到一个合理的度，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必然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引来自身的消亡。作为当今舞台上最耀眼的技术明星，LED屏的使用如何与节目内容、舞美设计、灯光设计更好地融合贯通，为广大电视观众提供更美的画面，是吾辈从业者应该深入思考和探索的。受能力、水平、信息资料等条件限制，我提出的想法肯定有不少不当之处，还望诸位前辈同仁不吝赐教。

（编辑：石头）